/冰上跑
近來在期末考的地獄裡,比台灣的大學晚一個禮拜,目前是撐過了一半。
傍晚三點半的至四點半的時候,雪很藍,像是映著天空一樣的藍。街燈開始亮起來,一個一個黃色的圓圈圈,像是開始探出頭來,在夜裡互相問好的燈籠魚,海底下非常沉著、冷靜。目前是一月中,已經沒有像十月的自己那樣畏寒。十月的自己,一冷就想在街上跑,好像跑了就能暖活,跑了冷就追不上我。然而現在,沒來由的,一覺得高興就想在街上跑。
路全被凍了住,凍住的地,有水就滑,而雪一融就有水。連下好幾個禮拜的雪,沒有融乾淨,也沒能清完的,就那樣積在人行道上,將路凍成了完全不一樣的街景。路再也不是平的,被凍住的路擁有自己新的身體,新的曲線,與新的作息。在那種堅硬、頑強的路上,不大能跑,一跑就要滑倒。有時,那已經不是雪,路的表層到後來往往是冰,得用更頑強的機器來把路給鏟開。有時,我會在剛被鏟開的路上跑個幾步,以確認自己的腳,還沒有完全冬眠去。
風景包圍著我。
看起來幾乎沒有動靜的樹林,朝天空伸著他們的手,我以為那是個某種安靜的儀式,沒想到,仔細地看,那當中卻有著哼歌一樣的節奏,搖擺與顫抖。在藍色的雪裡面,單純藍色的雪裡面,他們的枯萎顯得特別明亮。看見那樣的晃動時,我幾乎不再渴望著春天。他招風,沒有雨來,沒有鳥,他只是在枯萎之餘唱著搖擺的歌。而整片樹叢裡都是這樣。
我想跑,在被凍住的大地上擁有速度,是件令人充滿能量的事。我暗自希望我的雙腳不會因為季節就此凍住,哪怕回到熱帶,哪怕再經過無數個深冬,而春天遲遲不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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